第181章：觉悟不够
酒桌上，方言又是一番推心置腹。
两位记者听了之后，感动得无以复加：
“小言，放心，我们尽管替你感觉遗憾，却一定要帮你！”
“是啊小言，我们虽然能力有限，决定不了你最终能去哪里读书，但哪怕冒着风险，也要帮你满足心愿！”
两位记者说到做到，不等回到单位，一篇流露着真情实感的文章就新鲜出炉了。
文章里，着重描写了方言是怎么心系群众，宁可放弃去北大读书的宝贵机会，也要留在家乡，带领自己的乡亲共同富裕
感情真挚，材料详实，催人泪下，读了之后，有一种如果强迫方言去北大上学，就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，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！
省报主编也是个不怕事的，一看文章这么好，当即就拍板决定，下期报纸立马刊登，宁可把已经安排好的文章撤下来，也要让这篇文章见报！
干新闻的，主打的就是个实事求是，自己省出了个这么好的小伙子，作为省报的主编，自己有义务帮他宣传，让全省人民，甚至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的光荣事迹！
方言万没想到，两位记者说的帮忙，竟然是让他又一次上了报纸。
而且，这次的影响力更大。
人民报尽管刊登了他的文章，毕竟留意作者是谁的读者比例并不大。
省报的文章就不一样了，方言从一个作者，变成了文章的主人公。
但凡还有一点点良知，看了关于方言的报道之后，都会深受感动。
于是，又一波读者的来信潮开始了。
读者来信就像是雪花一样，铺天盖地飞向省报，飞向尚京大队！
没错，这时候的人可没什么保密意识，更没有保护个人隐私的说法。
两位记者写文章的时候，想的是怎么替方言宣传，把新原地区新城县尚京大队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，巴不得全国，乃至世界人民都知道有方言这样一个好小伙！
可惜，方言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。
此时此刻，他正在面对着一大包的信件发呆。
邮递员送来了一个大包裹，一个来自人民报编辑部的包裹。
一开始，方言还以为是人民报寄给自己的报纸，让自己收藏或者送人。
让楚思雨帮忙打开一看，两个人当场就傻了眼。
“方经理，怎么这么多信？”
方言的作文上人民报的事情，小楚同志还不知道，对这么多来信很是惊讶。
方言毕竟吃过见过，比小楚同志要淡定得多。
“用不着大惊小怪，打开看看就知道了！”
“嗯嗯！”
楚思雨年纪不大，好奇心还比较强，人民报寄给方言的信，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。
“咦，怎么还有钱？”
楚思雨刚拆开一封信，还没来及看内容，就有一张五块的纸币掉了下来。
方言也是一愣，看到信之后，他已经猜到了，很可能是人民报的读者写给自己的。
上辈子方言听说过，有些作家，就能经常收到读者的来信。
可是，信里夹着钱，方言还是头一回听说，毕竟上辈子不是搞文艺的，这方面知道得相当有限。
“小楚，别愣着了，赶紧看看信上写的是什么？”
“哦哦！”
楚思雨如梦方醒，小心翼翼把五块钱捡起来放好，这才开始看信。
不看还好，一看之下，红艳艳的小嘴，不知不觉就张开了，半天都没有合拢！
“小楚，写的是什么，赶紧说啊？”
好吧，方言什么眼神，早在楚思雨之前就已经看到信上写的是什么了。
之所以刚才不知道，只不过是没有动用特殊能力而已。
特殊能力不是一直都能使用的，说白了就是用多了费眼。
而且还有个弊端，容易看到一些不太想看的东西。
比如地下的虫子，厕所的垃圾
说句不好听的，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并不是那么美好。
很多看似美好的东西，实际上都相当恶心。
只不过，很多恶心的东西，都披着好看的外皮罢了，一旦看穿本质，不是一般倒胃口！
楚思雨过了好半晌，才总算缓了过来：
“方方言，你你的文章什什么时候上人民报了？”
方言云淡风轻地一笑：“小楚同志，别误会，我可没有专程给人民报投稿，他们刊登的是我的高考作文。”
“高考作文？”
楚思雨做梦都想不到，一篇高考作文竟然能上报，而且还是人民报！
更想不到，上人民报的会是方言的作文！
这也太不可思议，太魔幻了，就像有一天，突然发现身边的大黄狗是神仙下凡似的，根本就接受不了有没有！
“方言，你的高考作文写的是什么啊，能让我看看吗？”
方言把脸一板：“小楚同志，这我可就要说你几句了，身为一个新时代的知识青年，你可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啊，要多读书，多看报，才能不断进步，知道吗？”
楚思雨：“”
很快，小楚同志就知道方言的作文写了什么了。
包裹里面有几张报纸，是人民报专程寄来让方言留念的。
楚思雨拿着报纸看了半天，好半晌眼睛都没有离开。
明白了。
这一刻，小楚同志全明白了。
怪不得那位读者会寄钱给方言，说是以绵薄之力，帮助尚京大队可爱可敬的乡亲，原来症结在这儿啊！
明白之后，楚思雨比两位记者还感动。
以前虽然觉得方言不错，是个好人，却没发现好到这种程度！
就像读者在信里写的一样，方言年纪轻轻，就不怕困难，扛起了整个尚京大队，扛起了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承受的沉重包袱
原来是自己的觉悟不够，经常和方言呆在一起，竟然还没有人家一个读者对他认知的深刻。
真是该好好反思了！
想到这里，小楚同志看方言的眼神都不对了。
亮晶晶的，看得方言直发毛。
这么优秀的小伙子，自己可得好好看看，说不定看一眼就少一眼！
然而，当楚思雨看到接下来的一封信之后，满心的感动，顿时就化成了满腔的怒火！
这是一封质疑方言的信件。
什么十八岁不可能当大队长，就算当了也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之类。
说方言的作文肯定是胡编乱造，高考这么严肃的事情，都敢弄虚作假，可见这个叫方言的有多坏，千万不能让他上大学，不然后患无穷！
看到楚思雨的表情，方言微微一笑。
小丫头还是没见识，这才哪到哪，上辈子方言经过网络时代，见过某些人是什么嘴脸，像这封信的内容，放在网上就是纯纯的赞美。
连这种小小地质疑都受不了，如果把网络上的评论拿过来，还不气得当场蹿血啊！
嗯，还真别说，小楚同志这几天还真流血了。
算了，看在小丫头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份上，中午赏她一顿饭吧！
楚思雨气坏了。
一连三封都是质疑方言的信，看得险些内分泌紊乱。
本来这两天就不舒服，这一下更加难受。
好在下封信是个好人写的，竟然想帮助方言改善尚京大队农民兄弟的生活。
人家可不是光耍嘴皮子，信封里塞了一张十斤的全国粮票！
一个工人，每个月的定量也不过三四十斤，人家一下子就寄了十斤，相当得够意思。
一大包信件看完，楚思雨比刚开始平静多了。
尽管一大半都是质疑方言的，但看得多了，也就慢慢适应了。
好在一少半支持方言的好人，相当一部分都夹了钱票，算是慰藉了一下小楚同志受伤的小心灵。
经过楚思雨清点，拢共收到一百五十多块钱，还有两百来斤粮票！
一连算了三遍，小楚同志还是不敢相信，这一切居然是真的！
只听说过去的作家收入很高，却从来没听说过读者还会在信里寄钱。
不算稿费，一篇文章就能收到这么多钱票，果然传说不是假的，写文章真赚钱啊！
其实，这时候并没有稿费，要到明年才恢复。
正是因为写文章没有稿费，有些读者为了鼓励作者，这才在信里夹一些钱票，表示对作者的支持，性质大概就像是后世看书打赏差不多。
方言的作文充满了对家乡的热爱，对人民的深情，读者一感动，寄些钱票支持一下很正常。
“小楚，把夹了钱和票的信分开放，有时间帮我写下回信，谢谢！”
楚思雨：“”
“方经理，这样不好吧，人家是写给你的，你为什么不亲自回信？”
“哼，丫头片子知道什么，出去打听一下，人家哪个公司的经理会亲自写东西，不都是秘书代笔吗！”
小楚同志一撅小嘴：
“哼，谁是你的秘书，你给人家开工资了吗？”
啪！
话音未落，后丘就狠狠挨了一下：
方言一瞪眼：“怎么跟领导说话呢，以后再没大没小，信不信我还打你？”
楚思雨：“”
小楚同志万没想到，头一天才收到人民报转寄的来信，第二天就看到了一帮领导。
嘎！
嘎！
嘎！
伴随着一连串刹车声，一个个气宇轩昂的干部从车上陆续跳了下来。
楚思雨吓了一跳，她爹曾经当过地委专员，好几个领导都认识。
看到这么多人一起跑到尚京大队，小楚同志的眼珠子险些没惊出来。
好在小丫头够聪明，远远看到来了这么多熟人，连忙提前躲了起来，没让人发现。
这么多熟人，谁知道哪个和自己老爹不对付，万一认出自己，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！
看到这么多汽车，方言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。
不用问，肯定是自己作文上人民报的事情暴露了。
哪怕大部分来人都不认识，方言也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。
张海山在这些人里，站位相当靠后，用屁股想也知道，来的领导大部分都比他官大！
果然，压根就没轮到张海山说话，一个比张海山还大的老干部就当起了向导。
“各位领导，这里就是尚京大队，条件比较落后，大家小心脚下”
方言见过这个老干部，在革委会大院的时候。
如果没记错的话，应该姓龚，是张海山名义上的领导，新城县正牌的革委会主任！
龚主任现在的表情，和在县委大院里办公的时候截然不同。
那时候龚主任多么威严有派，再看现在的龚主任，一脸微笑，表情谦恭得跟换了个人似的！
除了龚主任，还有好几个家伙方言都见过，在新原地委大院的时候见过，只不过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职务和姓名。
还有几个新城县的干部，比张海山还不如，属于跟班中的跟班。
不过，新原地区的领导也不是主角，走在咖位的，是几个派头更大的家伙。
据方言猜测，应该是省里的同志，可惜没见过，上次去省里看考卷的时候，只去了教育厅，省委大院没去。
看到方言，终于让张海山找到了机会。
老张同志连忙朝方言招招手：“小言，小言，赶紧过来，领导来看你了！”
一听这个小伙子就是方言，走在咖位的几个领导当即就露出了笑容：
“方言同志，你真是我们省的好同志，我们来晚了啊！”
龚主任也不认识方言，却丝毫不妨碍他和方言是老熟人。
“小言啊，我们来得匆忙，没有通知你，赶紧过来，这位就是咱们的方省长！”
方省长相当谦逊：“哈哈，副的，副的，方言同志，我比你大几岁，你叫我方叔就行！”
如果是正常情况，一个副省级高官，绝对不会让一个下属管自己叫叔。
方言的情况不一样，是生产队长，哪怕是大队长，也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，方副省和他以年龄论辈分，并不算过分。
何况，方言马上就要上学，是大学生，方副省和他论叔侄，既显得平易近人，又不失身份。
方言丝毫都没有客气，直接来了个打蛇随棍上：
“方叔，那我可就没礼貌了，您不会挑礼吧？”
方副省哈哈大笑：“这就对了，小言，咱俩都姓方，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哩，用不着见外！”
方副省相当聪明。
方言是上过人民报的。
和一个上过人民报的小子打好关系，不说将来能不能用得上，最起码不会吃亏。
有多少大佬，都是从底层直接上去的，谁又能保证，方言不会一飞冲天！
可惜，方副省犯了经验主义错误，底层人以前可以平步青云，以后不行了。
以前像方言这种上了人民报的，当个全国代表一点问题都没有。
以后么
呵呵！
方言可不管方副省怎么想，看到一众领导之后，上本地大学的决心更坚定了。
有了这么多人脉，就算派不上多少用场，也能扯大旗作虎皮不是。
还上个毛的首都大学，放着好好的坐地虎不当，非跑到人家一亩三分地硬装过江龙，咋了，脑子被门夹了？
方言只恨自己身边没有相机，如果有个录像录音设备，把自己和方副省的叔侄互动录下来，弄出来往大队部一挂，看谁还敢不给自己面子！
好在领导早有准备，没见有两个记者已经在朝方言悄悄眨眼睛了吗！
没错，之前采访过方言的那两位记者也来了，一个扛着照相机，一个拿着笔记本，估计是来跟踪报道的。
两位记者的文章一见报，立马就引起了省领导的重视。
开玩笑，省领导是干什么的，特别关心时政，每一天都要看报纸。
不仅是看人民报，还要看省报。
之前看人民报的时候，就看过方言的文章，只知道是今年高考的优秀作文，明白了国家对高考的重视，却不知道其中有一篇是自己省的考生写的。
看了省报之后，一众领导才明白，合着之前看过人民报上的那篇优秀作文，竟然是自己省考生的大作！
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，嗅觉不是一般敏锐。
省报的文章一出来，很多人就意识到机会来了！
不管方言究竟如何，省里必须有个态度，不然等人家在全国都出了名，自己省里还什么都不做，这不是丢人吗！
不仅丢人，还容易给上级造成一个不作为的坏印象。
于是，一众领导来得很快，必须抢在外地的报纸转载之前，亲自到尚京大队走一趟！
如果方言作文里写的是真的，那你好我好大家好。
如果有夸大的成分，不好意思，哼哼，必须
必须把漏洞补上，说啥也不能让方言翻车，不然就丢大人了！
方言貌似感动得哇哇的，领着各位领导，一边参观尚京大队，一边诉苦。
说尚京大队的自然条件多么艰苦，说尚京大队的人民多么勤劳
总而言之一句话，就是条件是艰苦滴，人民是勤劳滴，困难是存在滴，但早晚是要克服滴
也就是说，客观上尚京大队一无是处，主观上尚京大队的人民非常好！
最后，方言又带着各级领导，参观了刚刚开始运营的采石场，以及食品加工厂，还有刚刚入户的电灯！
当然，除了强调客观困难之外，方言也没忘大力称赞各级领导，说是没有各级领导地支持，尚京大队这些企业就不可能成立起来云云！
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，方言这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，居然这么会说话。
既强调了客观困难，又称赞了各级领导。
既没让领导们下不来台，又嗷嗷叫着要奶喝！
一番参观下来，方副省相当满意。
效果太好了，根本就不用编排，效果就这么好，比以往去任何地方都要好！
不但方副省高兴，新原地区的领导也高兴。
没听人家方言说吗，为了支持尚京大队，新原矿务局特意支援了一批采石设备，说明我们新原地委工作做得好啊！
新城的领导也很高兴，尤其是张海山，嘴都乐得合不拢。
采石场的手续，食品加工厂的手续，电灯电话，还有采沙场的手续，都是县领导特批的
嗯，不对？
不对不对不对？
好像不记得批什么采沙场啊，难道是自己记错了？
省里的领导也脸上有光，毕竟省矿山机械厂也支援了一批设备
不行，回去必须和矿山机械厂的人交待清楚，统一口径，千万不能露馅！
为了表示对各级领导地欢迎，在方言地暗示下，好几家老百姓哦，是纯朴的老百姓，含着眼泪，主动送来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！
领导们哪好意思吃乡亲们的“鸡屁股银行”
，说啥也不要。
可是，乡亲们实在太热情了，不收就不走！
无奈之下，领导只好把手伸进了口袋，乡亲们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，但钱还是要给滴！
可是，下来视察工作，谁口袋里会装着钱？
掏了半晌，没有一个领导掏出钱来。
要说还是方言会来事，当场就从口袋里把钱掏了出来，说是借给各位领导的，将来还是要还滴！
“咔嚓！”
记者相当专业，照相机适时地拍下了催人泪下的一幕！
老百姓爱戴领导，宁可自己吃糠咽菜，也要把自家最宝贵的东西拿出来。
清贫的领导想付钱，可是连一只鸡的钱都掏不出。
最后还是借了方言娶媳妇的钱，才把乡亲们的窟窿补上。
感人不？
太特 么感人了！
一顿饭吃得相当到位。
既有农家纯正的大白馒头，又有乡亲们辛苦养大的老母鸡，领导们吃着香喷喷的鸡肉，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哈喇子
咳咳，流下了悲天悯人的泪水——老百姓太不容易啦！
视察相当圆满，领导们相当满意。
别误会，领导们绝对不是搞形式主义，方言和尚京大队的好处很快就要来了！
不过，好处要等领导们回去之后才会来，还要再耐心地等一段时间。
好处还没来，方言的一批批来信先到了。
这次的来信，是读者看到了省报上的地址之后，直接寄到尚京大队的。
和人民报转寄的来信不一样，这次的信里，夹的钱和票更多！
很多读者都是抱着满腔热忱，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，哪怕自己节衣缩食，也要实现方言队长的愿望：
让尚京大队的老百姓吃上白米饭，喝肉汤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