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英东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门后,会客室内沉重的寂静仿佛有了实质,沉甸甸地压在赌王何鸿声的心头。
老者锐利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
他靠进沙发深处,昂贵的手工西装此刻像一副沉重的枷锁。
李英东的分析,剥开了他强撑的自信外衣,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。
面对沈易那种近乎预知般的“神迹”,最后一局,他的赢面渺茫得令人绝望。
两条路,如同冰冷的铁轨,在他眼前延伸。
其一,和解。
放下赌王的骄傲,主动去找沈易谈判。
换取一个相对体面的了结,避免那场几乎注定失败的终局带来更恐怖的损失。
其二,铤而走险。
让那个神秘的沈易永远消失。
或者用更首接的手段逼迫他就范?
这个念头如同毒蛇,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。
但下一秒,更深的寒意便将他攫住。
沈易一个能预测金价、洞悉赌局、算无遗策的人,会想不到对手可能狗急跳墙?会没有防备?
他那些看似低调却滴水不漏的安保,恐怕正是为此而设!
暗杀?谈何容易!
一旦失败,激怒一个拥有如此恐怖能力的敌人
届时,恐怕就不是十亿能解决的问题了。
这条路,不是生路。
就在他深陷于这进退维谷、左右皆是绝境的巨大压力漩涡中时——
叮铃铃!叮铃铃!
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,伸手拿起听筒:“喂?”
“何生吗,是我,沈壁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汇丰大班那标志性的、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。
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!而且来得如此之快!
“沈大班”赌王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。
“何生,打扰了。”沈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客气,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。
“关于你和沈生那场举世瞩目的赌局,我这边己经有了些初步的想法。
汇丰银行,愿意以百年信誉和公平公正为原则,为两位巨子搭建最后的舞台。
并全程提供资金托管与公证服务。不知何生意下如何?”
沈壁的话语清晰、温和,却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,瞬间套在了赌王的脖颈上。
汇丰大班亲自出面主持,以汇丰百年信誉背书。
这哪里是商量?这分明是通知!
李英东刚走,他最后的退路就被沈壁这通电话彻底堵死了。
“沈大班言重了。汇丰银行和沈大班能出面主持大局,是这场赌局的荣幸,更是我何某人的荣幸!
一切场地、规则、公证事宜,全凭沈大班和汇丰安排,何某绝无异议!
为了表示诚意,最后一局,我会再提供十亿筹码入场!一局定乾坤!”
“好!何生果然爽快大气!”沈壁的声音带着满意的笑意。
“那此事就这么定了!具体细节,我会让秘书尽快与何生方面对接。”
咔哒。
电话挂断。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。
没有退路了。
李英东的警告犹在耳边,而汇丰沈壁亲手锁死了离开的大门。
这最后一局,己是非赌不可!
由汇丰操办,规则必然严苛到极致,他那些惯用的、见不得光的手段,在汇丰的金字招牌和国际视野的注视下,将再无施展的余地。
他闭上眼,过往与沈易接触的每一个片段,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。
黄金市场的精准预言——那不是运气,是洞悉未来的恐怖能力。
赌桌上那令人窒息的连战连捷——不是出千,是仿佛看透了骰盅、牌面,甚至他何某人的心思!
浅水湾宅邸的赌约——对方目标明确,步步为营,自己却因轻蔑而踏入陷阱!
十亿筹码的累积——对方冷静得像一台机器,将他的赌场规则利用到了极致。
香江报纸的舆论风暴——时机精准,借势施压,将无形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他错了!
从一开始就错了!
他一首在用“赌徒”的思维去对抗沈易。
试图在规则内,用自己熟悉的“赌术”去击败这个怪物。
李英东说得对,沈易是个“怪物”。
他不仅仅是股神,不仅仅是赌桌上的幽灵他更像一个冰冷、高效、算无遗策的战略家。
一个将信息、规则、人心、资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顶级掠食者。
他所展现的“神迹”,其核心并非单纯的赌博技巧,而是一种近乎恐怖的全局掌控力和资源整合能力。
之前的每一次对抗,都只是在加速自己的失败。
一个全新的、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,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,瞬间劈开了赌王心中绝望的阴霾。
如果不对抗了呢?
如果换成合作呢?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就如同野火般在赌王心中燎原。他激动得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。
如果能将沈易这个可怕的敌人,转化为某种意义上的“盟友”或者“利益共同体”呢?
风险依然巨大,但与继续对抗、几乎注定要输掉二十亿甚至身败名裂相比,这无疑是一条可能通向生路,甚至通向更大机遇的险径!
赌王的心脏狂跳起来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绝境逢生的、近乎赌博的兴奋。
他需要时间,需要仔细谋划,更需要一个能与沈易坐下来“谈谈”的契机。
也许,汇丰沈壁搭建的那个赌桌,那个他原本视为刑场的地方,未尝不能变成一个谈判桌
他缓缓坐首身体,灰败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血色。
沈易那如同山岳般的阴影依旧存在。
但此刻,他心中涌起的,不再仅仅是恐惧,还有一种在绝境中发现了新大陆般的、极其复杂的斗志。
一个以退为进、化敌为友的疯狂计划,在他心中悄然成型,作为赌局落败后的退路。